一

己衣大裂谷

中国的科罗拉多

黄麂皮子样铺展的岩壁

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

硬生生削成巨型书橱

齐刷刷排列神秘的天书

数千万年前

古斯特海天崩地坼

掀起浩大的造山运动

红土高原迎风见长

己衣大裂谷应运而生

数千万年后

当阿尔泰文明洞穿天山

牧马东移的古羌

趟过莽莽昆仑

披着西北虎的皮

迁徙进奇异的大裂谷

二

三十七部蛮的祖先

闪亮的犁铧

在这方壮浪的山水

嚣腾而起一团又一团

红色的土雾

石径斜处

一弯惊险的羊肠小道

伸入一座叫云上的村落

大漠孤烟

长河落日

早已幻化成

石上清泉

松间明月

依依墟里

袅袅炊烟

鸡犬相闻

悠然自然

缓缓释放

生活深处的宁静

这块奇葩的土地

种满生态五谷

流淌叮咚泉水

微笑舞蹈的草

招呼歌唱的树

云上村庄

一幅一卷

大写意青山绿水的画图

三

 

那块超大的石头

横亘在大裂谷最窄处

听得清流水的声

不能见其状的大梁河

从石下穿越而过

这座天生的桥

东去西来的马帮

铁蹄响得敲击青色的石板

踢出凸凹如篆书錾刻的印章

罗婺时代的男人

为保护族群生存的块垒

曾多少次从桥的这边

格斗到桥的那头

年年岁岁

岁岁年年

从金沙江

飞向大裂谷的杜鹃鸟

穿空而来傍桥而去

四

大梁河上

罡风呼啸

扯动龙腾虎骧的金沙江

卷起千堆积雪般的大浪

鸡蛋黄状的朝阳

从江面喷薄而出

光芒万丈

点染山川

自从盘古的板斧砍开天地

女娲用那根抖不断的草绳

甩出串串七高八低的男女

生殖崇拜英雄崇拜

招惹无数人类文明史的诉讼

司马迁唯吾黄土猜想历史

司马光独尊儒术巧构伪书

不论是才子佳人传记

还是帝王将相们的家谱

朝代更迭江山易色

启迪后人尽信书不如无书

己衣大裂谷的子孙

就像居高心远的雄鹰

用它浮云未遮的审视

见证历史的成王败寇

之字形的栈道在盘谷延伸

传递着太多湿漉漉的相思

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牵挂

残照里瘦马背上游子的低吟

五

 

滇水浩荡云山苍茫

万顷秋原

燃烧童话般的夕阳

金沙江

红土地上

永恒的灵源

江野的木棉树雄壮威武

披星带月装束的喜鹊

成群打浪

往返穿梭

揽一缕月辉作琴弦

伴奏高山流水清音

把新都鬼才的《临江仙》

一遍又一遍高歌

青山不老

绿水长流

浪花淘尽英雄

永远消逝不掉

犹如活字雕板镌刻

诗人定格丹青的千古绝唱

六

天生桥畔

一棵杉树独然卓立

它见证过八十多年前

在马樱花染红己衣的时节

一首宁死不屈的壮歌在此唱

自从地球上那条红色的飘带

从金沙江上一舞而过

三万天日升月降

己衣块土上的人们

总是把铁流二万五千里

寄存在大裂谷的忠魂述说

这棵不寻常的红军树

从整个躯干到每一枝叶

天天都在耐心解说

五角星的颜色和信仰者

被推下深渊刹那的掠影

七

 

汉家重菜

彝人贵酒

己衣大裂谷的男女

与酒如影相随

酣畅淋漓

不醉不休

己衣大裂谷的菜谱

鲜嫩脆香

不油嘴不腻心

己衣大裂谷人的习性

大块啃壮鸡

大碗喝灶酒

大盆吃羊肉

洋芋红豆煮酸汤

苦荞粑粑蘸蜂蜜

八

己衣大裂谷的女人

天生健美丰乳肥臀

就像开在腊月间的山茶花

鲜波波水灵灵的扎实好看

己衣大裂谷的男人

性格豪爽体形雄俊

本能地晓得自己的价值取向

禄劝的婆娘武定的汉

九

己衣大裂谷

是热乎乎的酒歌

是红彤彤的爱情

是山茶花的世界

是民族舞的海洋

己衣大裂谷的奇情壮采

属于从来不会老去的女神

无论经过多少沧桑岁月

总是原来样的丰姿绰约

十

 

己衣大裂谷只因为

你这鬼设神施的绝妙好景

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我

曳杖而至犹似许玄度

体便登陟纵目驰怀

烟云里朦胧的山色

似翡翠织成的绿色地毯

悬崖上一线飞瀑奔落而下

拉响起峡谷间阵阵的天籁

韵律回旋如海顿的《马赛曲》

贝多芬《英雄》和《田园》的交响

己衣大裂谷

为你这大自然的调色盘

绘制出的山水大美

我已将叩圣域

如穆罕默德虔诚的诗句

洒进深谷抛向天宇

搁放在大块韶光里

沉睡的山

醒着的河

 

作者：郑德开，楚雄师院人文学院教授